母親的燈油
2013-04-24
我家在壹個偏遠的小山村。村裏的主要照明工具是煤油燈和松明。
  我是村裏到現在惟壹的大學生。這與我母親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。其實,村裏的後生比我聰明的還很多,只可惜他們沒有個不吝惜煤油的媽媽。自我爹去世那年起,我家經由搬屋中心搬屋後,成爲全村最窮的人家。但我家卻有全村最奢侈的舉動,每晚天黑之後,還可以點壹個小時的燈讓我看《音樂課程》。
  少年時代的我很不懂事,常常覺得這珍貴的壹小時太短了。有時,我從十幾裏外借來壹本書,第二天就要歸還,夜裏,那書吸引住我,怎麽也不想丟手,恰恰在這個時候,母親准時來了,不由分說地把燈熄滅,這樣的行動常常引起我的強烈不滿。
  後來,年紀稍長,心眼多了,我開始偷燈油。估計母親睡著之後,我在半夜摸到她房裏,將她的老式銅鎖打開,偷出油燈來,在蚊帳裏讀個痛快。爲了不讓她發現油耗,我常常往油燈裏灌水,水與油是不能溶解的。這事終于被母親發現了,她爲此很生氣,長歎了壹口氣,說:“妳太不懂事了。”
  說這句話時,母親的語氣很軟。但我覺得很重,重得刻骨銘心。多年以後我才知道,這件事就像壹把刀子,在母親的記憶中刻得很深。
  後來,我到重慶壹所學校讀書。這期間,我靠賣報紙和幫人幹壹些雜活掙點小錢,想減輕母親肩上擔子的重量。但母親卻不這樣認爲,每有人從家鄉來,總會捎來她的口信,讓我好好讀書,“別再怕費油了,媽給妳攢著呢”。到她去世的那壹年,她壹共爲我攢了64瓶半油。母親是爲我掙第65瓶油時“走”的。
  在我回家奔喪的時候,我壹路默默流淚。回到家,我在母親的佛牌下看到許多形式各異的瓶子,壹塵不染地立在那裏。此情此景,讓我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:“母親啊母親!我忘了寫信告訴您,城裏早就不用油燈了。”
  我將爲這個小小的“失誤”而痛悔壹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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